■孟庆森
爷爷的一生在2020年8月26日这天画上了句号。当消息从浙江传到新疆,虽早有准备,我还是悲伤到说不出话来。
最后一次同爷爷视频通话,他静卧病榻,双目紧闭,嘴角牵起一丝微笑,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的笑容。
爷爷是山东汉子,豪爽的笑容时刻在承载了我童年的那间60平方米的屋子里回荡。爷爷的笑声有好几种,对他的一帮老伙计,爷爷的笑声是爽朗的;对家人,爷爷的笑声是慈祥的;对我,爷爷的笑声是宠爱的;对奶奶,爷爷的笑声是最温柔的,有时还带点讨好的味道。爷爷的笑,占据了我最多的回忆,也使我的性格变得开朗。
“森森,你要去读大学了,爷爷对你的要求不多:一是好好学习,争取入党;二是不要到处乱跑,乱花钱;三是不要跟那些品德不好的人交朋友;四是不抽烟,不喝酒。这些你如果都能做到,爷爷就很满意了。”这是2014年夏天,我第一次离家前,爷爷对我说的话。
小时候过年,爷爷说,家里人聚餐也要讲究座次,不能随便。当我坐下来拿起筷子,爷爷又会制止我,让我等长辈都坐下了再吃。我闷闷不乐,奶奶也责怪爷爷,小孩子随便一点好了。现在想来,爷爷的教导让我受用终身。不仅是道德礼仪,我的很多生活技能也是爷爷教会的,比如我第一次进公共澡堂洗澡就是爷爷带我去的。后来大学时期,我去沈阳交流访学,跟一群浙江同学去大澡堂洗澡时能泰然自若,流程清晰,都是爷爷的功劳。还有骑自行车、用竹筐和网捕鸟、挖蚯蚓、剥竹笋等等,都受教于爷爷。
爷爷退休前是煤矿公司下面一个矿里的党委书记,他总是向我叙说他当年经人介绍秘密入党的场景。爷爷当时还没有文化,不会写字,他的入党申请书是由自己口述,介绍人代笔的。爷爷说,从一名井下工人被抽调去煤炭干部学校学习,再调到煤矿公司,都是党对他的厚爱。我被确定为预备党员的那天,给爷爷打电话报喜,爷爷一边为我高兴,一边嘱咐我不能松懈——预备期是党对我的考验。就在我转为正式党员的日子,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向人民警察授予警旗的历史性时刻,爷爷却在这一天永远离开了我。也许他是觉得我加入了党组织,可以放心离开了。
那天早晨起来,窗外灰蒙蒙的,身边的同事都奇怪地说,阿克苏以往这个时候不会有沙尘暴。我走在营地的石板路上,感受着沙粒被风吹起,划过脸庞的触感。我想,这大概是爷爷向我道别的特殊方式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