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林想想
晨雾漫过茶山时,外婆的竹篓已盛着半筐新绿。她头戴的磨毛草帽洇着露水,发间银丝像早春新抽的茶芽,在薄雾中忽隐忽现。
“茶尖要掐两叶一芯,莫伤了茎脉。”她握着我的手教我采茶,粗粝的指尖擦过我娇嫩的皮肤竟有些生疼。我望着这满山的茶园,突然想起前几年与外婆采茶的场景。
外婆采茶时总爱哼着老调,尾音在晨风里打着旋儿,惊醒了蜷在茶树下的山雀。我学着她的样子掐芽,却总把老叶混进篓里。“茶要采得干净,做人也要这般。”她说着捡去我茶篓里的老叶。
日头爬上竹梢时,外婆从篓中掏出一个橘子剥开递给我,“可甜了,快吃。”我咬了一口,果肉鲜甜,汁水四溢,仿佛把整个春天的甘润都凝聚其中。她看着我笑,眼角细纹里盛着整个春天的晨光。
“吃完,先帮外婆把这篓茶拿回家吧!”“嗯,好……”我囫囵地将剩下的橘子吞下连忙应声,拿起外婆堆成翡翠小山的背篓,往山下走。
“囡囡!记得把茶篓晒在谷场东头……”外婆的后半句被山风卷走。我回头,望着外婆挥手在茶海里摇晃,仿佛她本就是这山间生出的茶枝。
如今我独坐茶山,恍惚看见那个背着竹篓的外婆哼着她的老调,鲜活地站在那儿采茶。山风轻拂,那些被茶汁染绿的时光,终将成为我血脉里流淌的春山,外婆的春茶仍留余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