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记 者 曹丹晨

受访人 毛舒谊

她是嵊州市公安局巡特警大队副大队长，长着一张“娃娃脸”，却是一名神枪手。

“成为特警是命运的偶然，也是不懈追求的必然。”

第一次见到毛舒谊是在嵊州市公安局的停车场。她潇洒地停好车，利落地甩上车门，一手插兜，一手拿着手机和笔记本，朝我和另一名同行的女民警走来。她爽朗的声线中带着几分娇憨，正“抱怨”着临时通知的会议——自从去年升任嵊州市公安局巡特警大队副大队长后，电话变多了，会议也多了。

我走在她身侧，目光掠过她微卷的短发和圆圆的眼睛，若不是她穿着一身深蓝色警服，我很难将眼前这个“娃娃脸”女孩与新闻中“12发全中”“百步穿杨”的“女神枪手”联系起来。

初春的嵊州，风中已有了一丝和煦的暖意。作为一名入行14个月的女记者，我试图从这场碰面中，用镜头和笔触捕捉这位“飒”遍全网的女特警背后的真实。

我想起去年夏天举办的“尖刀?使命”全国公安特警挑战赛。在那场群英荟萃的竞技中，毛舒谊作为浙江公安特警参赛队唯一的女队员，其卓越的表现吸引了各大媒体竞相报道。新闻里的她，是“稳”的代名词。队友说她“遇大风不改色”，比赛时裁判席的帐篷被吹得左右摇摆，她却能屏息凝神，12发子弹全中靶心；“疯牛伤人”事件中，她于千钧一发之际远距离一击命中，化解危机。

出于好奇，我向她抛出一个问题：“在你眼中，成为特警是命运的偶然，还是不懈追求的必然？”

思考几秒后，她回答：“是必然，也是偶然。”这个答案让我有些意外，毛舒谊告诉我，从小她就对玩具手枪情有独钟，偏爱赛车、溜溜球等男孩喜欢的玩具。在她看来，这些玩具充满了酷劲与冒险精神。“而且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是短发，小学三年级就能一个人把饮用水桶从传达室扛到教室。”这番描述，似乎与人们心中“假小子”的形象不谋而合，然而，她话锋一转，“小时候看警匪片确实觉得做女警很酷，但实际上我在高三前根本没想过成为一名警察。”她冲我眨眨眼，“我差点成为书法家。”

原来，她的人生曾无限接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。高三寒假，毛舒谊还在为报考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准备篆刻课程，返校后无意中看到学校里张贴的浙江警察学院招生海报。海报上介绍了首次全省统招的“警务指挥与战术”专业，尤其是“特种驾驶”“轻武器射击”等课程让她心跳加速。“看到课程表的那刻，我的血液都在发烫。我立马回家告诉父母，我不想考艺术专业了，我要考警校。”

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，或许源自家族血脉里的韧劲。毛舒谊的舅舅王德忠是嵊州市金庭镇的书法名家，央视镜头里挥毫泼墨的身影，与特警训练场上持枪瞄准的她，共享同一种对“极致”的追求。

“那年3月报名，5月顺利通过体能测试，6月迎战高考，幸运的是，我的文化课成绩一直都不错。”她坐在窗边，扬起的嘴角自信又张扬。

我有些恍惚，阳光下的她，让我仿佛看到了两个身影的重叠——赛场上面容冷峻的特警持枪纹丝不动，生活中抱着吉他弹唱民谣的姑娘眉眼温柔；处置突发警情时雷厉风行的队长，闲暇时会掏出手机展示自家两只拉布拉多犬的憨态；训练场上严苛到计较0.1环差距的教官，游戏时却能为队友的笨拙操作笑出眼泪。

这种矛盾而又和谐的特质，在毛舒谊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。正如书法与射击之间存在的共性：耐心、专注和对细节的极致追求。“书法讲究力透纸背，射击要求人枪合一。”她展示着布满老茧的手指——能写出龙飞凤舞、铁画银钩的书法，亦能在毫秒间精准扣动扳机。

回程的高铁上，我看着窗外春山如黛、万物复苏，忽然读懂了她的矛盾与自洽：当女性不再被简单归类为“刚”或“柔”，勇敢地拥抱自己内在的所有面向，那些曾经被视为相悖的特质，终将相互滋养，在时光的洗礼下熔铸成新的图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