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黄莹莹

好春易逝，春光轻浅，此言不假。抬眼起眸，光阴流转，时至春末，落英殆尽。除了遍地蔓延的浅绿外，还有向上延伸至树顶、山坡、峰峦的浓绿、深绿、墨绿，绿繁盛成了一片森森大海。

遂，我开始细嚼、回味踏过的昨日，经过的春天。

孟春，料峭寒意，最先惹却春风的是梅。明黄蜡梅、娇蕊红梅、胜雪白梅渐次绽放，无叶的枯枝老杆在细细密密的各色梅花中骄傲着鲜活起来，任他东西南北风，自顾自开个痛快，吸引一群群蝶兄蜂弟，狂欢在恣意梅香中。“折得疏梅香满袖”的是我，也是几两春风。伴着风中梅香，举步溪畔，遥想“梅妻鹤子”，还吟“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”“好风吹醒罗浮梦”……怎一个清远高逸了得，怎一个香雅幽然可以言说。而那句现代诗中，“望着窗外，只要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，梅花便落满了南山”，更为梅添了几笔幽长喟怨。

仲春，春风渐暖，最先感受暖意的是鸭豚，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“正是河豚欲上时”。其次应是“山色空蒙雨亦奇”“小楼一夜听春雨”的雨水了。春天借着雨，伸个长长的懒腰，慢慢舒展开来，直至暖风吹开望春玉兰、二乔玉兰、紫玉兰、黄玉兰……光听到这些无限春意的名字，便让人驻足神往。瞧着那一簇簇白色、粉色、紫色、黄色，许是调色盘打翻在了树梢。开吧落吧，玉质汤勺似的花瓣，香得醉人、美得出尘。待春风再吹一阵子，春雨再浇灌几个静夜，树树李花、杏花、梨花、桃花、樱花、海棠，将是如何热闹着唱响春朝。白得千姿万态，粉得娇羞可爱！诗词撞入脑海，“春日游，杏花吹满头”“桃李春风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灯”“知否知否，应是绿肥红瘦”“阶下几点飞翠落红，收拾来无非诗料”“花满渚，酒满瓯，万顷波中得自由”……是韦庄，是黄庭坚，是李清照，是洪应明，是李后主……是无数文人墨客笔下的绝世诗章词赋，是诗人词家在花下折了腰，失了神，出了意，入了禅。

“林花谢了春红，太匆匆”“倚门回首，却把青梅嗅”，季春，诗章也开始渐绿。推开窗，踏足户外，满眼绿意拥我入怀。这胜于万紫千红的绿，令人感甚于言。再看那梅花树、海棠树、樱花树，装扮上了叶，你还能辨认出那前前后后努力香了、美了一整个春天的它们吗？绿后面还是绿，团团绕绕、层层叠叠铺展开来。但在那为数不多的角落，还有七色堇、石竹、蔷薇、月季、虞美人、鸢尾、睡莲、槐花、泡桐、香樟……在一点点热风里，在浓墨重彩的绿里，续写着春的最后一章。热烈的红、明艳的紫、灿烂的黄以及馥郁的芬芳氤氲四周，一丝丝夏的气息漫散开来。

回首，忽想起黑塞曾言：“你总是听人说，春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。但它最美的地方是对夏天的期待。”是啊，经过春天，我们开始期待夏天。